裸辞了
前几天我已经正式提出离职，再经过一段时间的交接，就能够离开这份自工作以来感觉最痛苦的工作了。去年的勇者故事中，我给自己定下的基调是 海贼，因为海贼是隐忍的，可以被关进推进城大牢后放出来仍然是正义的侠客，也可以在邪恶海贼船上做苦工而仍然拥有梦想。所以虽然离职的想法从形成到提出在一周内，但其实这份痛苦由来已久……
我本以为那是成年人挣钱本应该承受的痛苦，直到有一天突然不想继续下去了。谁会跟钱过不去呢，而且是那么多钱。但是换个角度想象一下，宁愿挣不到钱也不愿意再忍受的工作是什么样子呢？没有单一的原因会引起这样的结果，但我没办法把所有原因都写下来，只能挑一些冠冕堂皇的东西说。
为什么要离职
远程工作
在远程工作的形式下需要全程开摄像头，估计只有 Bitget 那种不尊重员工的公司才会采取这样的制度。如果工作有鄙视链的话，不打卡的公司会鄙视打卡的公司，打卡的公司会鄙视监控员工的公司，监控员工的公司会鄙视不能联网的外包公司，等等。需要开摄像头的公司一定处于鄙视链的下端，因为这种制度体现出对员工的不信任以及工厂式的作派，“你应该完成具体的任务而不是帮助团队承担更关键的事情”，就是这种制度表现出来的潜台词。以保证员工工作时长来保证工作进度的公司，同时还接受远程工作的形式，逻辑上是扭曲的。（我知道这不是我公司的本意，但是这样的形式会给人这样的感觉）
需要强调的是，我并非不能理解和接受这样的工作制度，相反我已经在这样的模式下工作了一年，如果下一份工作仍然是这样的制度，我也会坦然接受。说出这些内容只是因为我知道，这不是最好的，从一开始就知道。
我相信国内的大多数公司都不具备针对远程工作的管理能力，一方面相关经验和文化少，另一方面对管理者的要求高。比如左耳朵耗子成立的 MegaEase 就是远程工作的形式，他还写过博客来介绍《MegaEase 的远程工作文化》，但也就左耳朵耗子那么知名且经验丰富的人，才能搞定这样的事情。另外令人可惜的一点是，左耳朵耗子已经因为心梗离世，也应该给我们带来深深思考，到底是“厉害”重要，还是活的久重要？
早会
早会会给人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尤其是远程工作的情况下，你需要为了证明你没有偷懒而做足够多的事情。当工作比较多的时候心态相对轻松，工作比较少的时候反而压力更大，因为没话可说。即使工作繁忙的时候，也经常面临的情况是不可能事情到一天下班结束的时候，恰好就到某一个关键节点用于汇报，只能赶赶进度到关键点上，这样会带来额外的压力。凡是工作过的人，只要提到早会这个词就应该明白什么意思，不用多描述了。
工作时间
目前在工作时间上属于常态化加班，9 点下班。习惯于加班的打工人可能觉得这不算什么，像 OKX 也是 9 点正常下班，很多部门 11 点才逐渐走完。不过对于远程工作来说多了一层压力，就是摸鱼没有意义，干了多少事情就是多少事情，而且有早会，我本身也不是很喜欢偷懒，就导致我每天是真的在加班工作。感觉心态上坐班更加轻松，只要人在公司，就属于在上班。远程工作的信任情况会稍差一点，我记得刚入职的时候也被问到过最近在干什么，可我似乎只是半天没有发消息。
据我所知国内没有游戏公司不加班的，有些公司加班到更晚，也许这属于业界常态。不过单就工作内容来说，我没遇到过有什么工作非得常态化加班才能完成的，能想到的理由要么是让老板觉得钱花的值，自己的员工在加班干活，占了便宜，要么就是员工自己想表现，毕竟国内的工作环境，这种想表现的心情再理解不过了，互联网大厂也都是常态化加班，而且大小周或单休的。
再次强调一下我并非不能接受这样的工作时长，我已经这样工作了一年，单纯想吐槽一下。希望所有 web3 行业的员工，都可以去了解一下币圈曾经暴富的人以及他们的生活状态，了解一下财富自由之后的生活是怎么样，以及他们获得如此多财富是不是因为加班得到的。
成就感
这一年来这个博客很少有技术方面的内容更新，一方面因为工作时间长，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了解其他东西。另一方面，难道长时间的工作中没有什么可以拿来分享的吗？还真没有。我做的大多数工作是拿一些现成的开源软件来部署，同时也需要在部署过程中了解清楚相关的技术，了解清楚也是为了能部署明白。总的来说我干了什么呢，其实啥也没干，开源软件用到的技术再好也跟我没关系，再差也跟我没关系，又不是我开发的，我只是使用它而已。文档写得好我用起来就顺畅，文档写得不好用起来就坎坎坷坷，但好不好用关我什么事？
假如说我需要通过权衡对比同类型的各种技术，通过了解试用分析后得到结论，哪个好哪个不好，最终决定去选择使用哪个，这样的过程其实也是有趣的，而且不需要有权力下决定，光是能提供参考意见也行，但事实上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我面对的工作是一条非常明确的路径，动机明确结果明确，只需要把过程走通就可以。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成就感。
好比你是一个程序员，有一个开发任务，你的上级非常清晰的告诉你要改哪个文件的哪个函数，预期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你的任务就是实际操作一下，给你多长时间，越快越好，是不是会很无聊，而且还有压力，什么叫越快越好。事实上程序员的工作是有自由发挥余地的，产品经理说一个需求，至于这个需求对应要改哪个函数，用递归还是用迭代，随你高兴，程序员的小乐趣也在于此，有空间自己去实现一些东西，有一种创造的快乐。会有人 review 也是查缺补漏性质的，根据规范提出让代码更好的建议。
关于钱
在选择离职的原因中，唯一能排除的就是工资方面的原因，现在的工资对我来说很好了，估计再找工作也不会找到这样工资的工作。
关于钱的问题，我相信的一点是，老板花钱，是他有某些想法让你来帮他实现，所以他才花钱雇人做事，所以在工作中我几乎不会提反对意见，大多数情况属于不理解但尊重，事情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这样的例子不少。而且我面对的也大多是现成的任务，没什么提意见的空间。
同样是关于花钱，我想起一件事。在我入职现在的公司之前，也就是我的上家公司，我在里面工作了两个星期，然后离职了，我去年还隐晦的写了《为什么比特币不用概率加密函数》来表达对那家公司的不满。由于签了保密协议，我没注意保密协议有没有时间限制，总之我到现在也没办法具体说出那个项目的核心技术，不然我很有兴趣写出来让别人感受一下那个项目的不靠谱程度。
我当时提离职的时候，老板提议因为他的项目得继续做下去，想让我周末用半天时间，以兼职的形式来工作。我拒绝了，主要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我离职的时候，因为只工作了两个星期，工资算起来比较简单，他直接转账给我。但就是两个星期的工资，他都是按 30 天工作日来算，结果是少于我的预期的。我当时没说什么，我也确实不在乎那点钱，也许他觉得自己占到了便宜吧，还挺开心的。我当时更担心的是在离职程序上影响到我入职现在的公司。但就这种小事上能体现出来他的人品，我怎么可能继续兼职给他干活。
另外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是，他做这个项目的时候，他的合伙人不愿意和他一起，而是找了个工作去上班了。他一直不理解，明明之前的项目他们一起挣了很多钱，现在这个项目也有可能挣钱，为什么他的合伙人不愿意跟他一起。当时我拒绝兼职的时候，我也反复说不是钱的问题，他似乎恍然大悟一样说有点明白为什么他的合伙人不和他一起做这个项目了。其实我当时也似懂非懂，我也好奇到底为什么，虽然我说不是钱的问题，但具体是什么问题呢？时隔一年，我想我得到了比较明确的答案。
关于花钱这事，你可以通过花钱买到劳动力，买到别人的时间、精力，让别人给你工作、给你干活，但是花钱并不能让别人认可你，认可你的项目、认可你的公司、认可你的选择、认可你的战略方向。
为什么选择裸辞
我知道目前国内经济形势不好这一点，也看到不止一次有人发帖劝告能忍就忍，现在工作不好找之类，我也清楚现在几乎没有 web3 类型的工作，岗位比去年找工作的时候还要少。我的意思是，我在了解这些信息的情况下，仍然选择离职，而且是裸辞。
为什么不先找好下家？
因为没有时间和精力。现在的工作要是轻松到有空闲时间和心情找工作，我也就不离职了。
其实时间是其次，主要是心情。自从来了这家公司，我才开始跟朋友抱怨 “不想上班”，这在我之前的工作中是非常少见的。我第一次觉得上班是痛苦的，周末都在担心 “明天又要上班了”，真正理解了打工人的四大精神支柱 “等下班、等周五、等工资、等快递”，这样的心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始终有一座大山一样的压力在心上，我甚至搞不清楚这种压力的来源是什么。我想只有离职才能不再承受这样的压力吧。
我跟朋友甚至父母提起有工作压力想辞职的时候，他们的第一反应往往是谁工作没有压力啊，谁挣钱不承受点压力啊？再找工作难道就没有压力了吗？我想了想，我确实受不了了，我要离职，不管以后的工作好不好。
为什么敢裸辞？
经济方面的损失对于裸辞来说是重点考虑且让人犹豫的，毕竟大家工作就是为了挣钱，如果不考虑钱大家直接不上班了。因为需要钱才上班，而裸辞就意味着损失了钱。
从更大一点的视角来看，在一个经济下行的国家，web3 行业被禁止的状态下，有一份工资还不错的工作，工作内容虽然不完全理想但至少属于 web3 行业，只不过是工作压力稍大一点，起码能保证双休，你不应该咬咬牙坚持下去多挣几年钱吗？现在的钱多难挣，很多人想工作都没机会。哪怕将就一下，多熬一天就能多挣一天的钱。
但是换个角度想，在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国家，位于一线城市的年轻人，没有车贷房贷没有家庭需要养，存款够生活 3 个月以上，工作压力大到让自己极度不开心，难道不可以去寻找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去追求自己向往的世界吗？如果现在就开始将就，将就一年？十年？假如坚持了五十年挣了很多钱，但是这半辈子都在不开心中度过，而且人已经老了，攒那么多钱又有什么意义？
挣钱是为了什么？为了开心，无论是让自己开心还是让别人开心。有些人挣钱本身就会感到开心，看着自己的余额在增加就开心，这样的人钱是一定有地方花的。还有些人挣钱是为了让别人开心，可以给自己的孩子买更好的玩具，让家人开心。反正我的钱攒下也没地方花，挣钱的过程是不开心的，挣完了钱结果也是不开心的，我的净资产是 0.1 BTC 还是 0.2 BTC 有区别吗？不过是个数字而已。
什么最重要，开心最重要，身体健康最重要，身体不健康人就会不开心，所以最终还是开心最重要。
吸取教训
还有一个裸辞的小原因，是集卡式的。我一共在 4 家公司工作过：
- 第一家（找好下家，主动离职）
- 第二家（被裁员）
- 第三家（找好下家，主动离职）
- 第四家（裸辞）
人生本就是体验的过程，我正好可以体验一下裸辞的感觉。如果这次的裸辞能让我长记性，明白裸辞后找不到工作会让人心态奔溃，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裸辞后也会给自己带来巨大的经济损失，等等。
如果从这次裸辞能吸取到教训，自这次之后再也不敢了，也算是一种收获。就像炒币一样，只有实实在在亏过钱，才知道什么能买什么不能买。
其实炒币属于低俗的话题，但是这个博客上最近的一些内容却频繁提到。如果有人现在问我如何进入 web3 行业，如何学习区块链技术，我的第一回答一定是，先学一学炒币。重点不是学怎么开 100 倍杠杆的合约，而是知道什么能买什么不能买，为什么可以买为什么不可以买，去理解每一种币背后的项目，项目方是谁，项目规模多大，用了什么技术，有哪些关键的历史节点，为什么可以有目前的成就，有哪些欠缺，为什么无法超越同类型的项目，是否有更大的潜力，等等。
裸辞后干什么
对于裸辞后找工作的进度，我预期是 3 个月左右。不指望 3 个月以内能找到，也不要因为 3 个月没找到而慌张，这是初步给自己留下的空间，想焦虑就 3 个月以后再开始焦虑。
由于在工作时对时间的欠缺，我相信在没找到工作的日子里，也有不少可以做的事情，比如：
- 休息一下，健康最重要，开心最重要
- 复习一下 Go 语言以及其他编程语言，最近的工作实在是让这方面能力有点荒废
- 提高一下英语，我一年前就买了《rework》的实体书，但是以我的词汇量其实看不懂，这种书的用词都比普通的技术文档难，我到现在也看不懂
- 人只有闲下来之后才会找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看，比如：
补充（2024.09.30）
最近在外旅行，无意间翻到了写于 2023年11月22日的一篇 note，记录了当时对 “没时间写博客” 这个问题的反思，侧面印证了对这份工作确实早有怨言：
